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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诡匠

天涯杂谈 14 5 昨天 17:04

第一章

星海市的夏天,总是带着一股子黏糊劲儿。下午四点半,“万佳超市”的空调在跟门外涌进来的热浪进行着一场注定失败的拉锯战,冷气吹到收银台这里,只剩下一点聊胜于无的凉意。

陈量山站在三号收银台后面,像一尊生了锈但依旧精准的机械。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多天,他几乎都钉在这块方寸之地。工牌上的照片还是年轻几岁的样子,眼神里多少还有点光,现在嘛,只剩下一种被生活盘出包浆的平静麻木。白底蓝条的廉价工服套在身上,稍微一动,后背那块被汗洇湿的地方就黏糊糊地贴着皮肤。

“滴!”

扫码枪划过一包薯片的条形码,清脆的蜂鸣声几乎在他指尖触碰到塑料包装的瞬间响起,屏幕上的价格数字同步跳出。手腕一翻,扫码枪的红点已经落在下一盒牛奶上。

“滴!”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顾客刚把牛奶放上收银台,还没来得及把购物篮里的苹果拿出来,陈量山已经报出了总数:“薯片六块五,牛奶四块二,苹果三斤八两…十一块三毛。扫码还是现金?”声音平稳,带着点职业性的倦怠,眼睛却像装了自动对焦的镜头,扫过顾客递过来的二十元钞票,指尖一捻,厚度、手感、水印位置瞬间在脑中成像——真钞,无误。找零的动作同样精准流畅,八块七毛钱,硬币和纸币分开,轻轻推到顾客面前。

“下一位。”陈量山头也没抬,目光已经落在下一位顾客堆满的购物篮上。

排队的顾客是个熟面孔,住附近小区的李阿姨,篮子里塞得满满当当,从打折的卫生纸到特价鸡蛋。陈量山的手动了起来,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滴!滴!滴!滴…”

扫码枪的红点精准地跳跃在不同的商品条码上,蜂鸣声连成一片几乎没有间隔的短促音符。包装袋的褶皱、标签贴歪了一点的酱油瓶、裹着保鲜膜的生肉……没有任何东西能阻碍那束红光捕捉到它需要的数字信息。他的手腕、手指仿佛与那把黑色的塑料扫码枪融为一体,成了超市这个巨大消化系统里最末端、也是最稳定的一根神经突触。

“哟,小陈,你这手速,快赶上我年轻时候织毛衣了!”李阿姨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商品列表和价格,啧啧称奇。

陈量山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了一个微笑,手上动作丝毫未停。“熟能生巧,李阿姨。鸡蛋给您单独装个袋?”他一边问,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李阿姨放在收银台角落的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几包话梅。他记得这牌子,挺老的一个本地牌子,包装土气,味道齁甜,年轻人早不爱吃了。

“对,单独装,谢谢啊。”李阿姨应着,脸上惯常的絮叨笑容淡了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飘忽着,没落在任何具体的商品上。

陈量山没在意,扫码枪的红点习惯性地移向那袋话梅。“滴!”

蜂鸣声响起,屏幕上的商品列表立刻刷新。

*……

*卫生纸(12卷装)- 19.90

*特价鸡蛋(10枚)- 5.99

***XX牌话梅(原味)- 3.50**<--新出现的一行

陈量山的手指顿住了,悬在扫码枪上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不是错觉。他刚才扫描的,明明只有李阿姨购物篮里那些东西,这袋话梅他甚至还没碰到!

更诡异的是,就在这行“XX牌话梅”出现的瞬间,他握着的扫码枪,那冰冷的塑料外壳内部,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极其短暂、却又异常清晰的震动!像是里面某个精密的微型齿轮突然卡进了一个不属于它的凹槽,发出一声无人听见的呻吟。

陈量山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超市里嘈杂的背景音——顾客的交谈、购物车的轱辘声、远处促销喇叭的吆喝——仿佛瞬间被拉远、模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又飞快地将扫码枪对准了那袋话梅。

“滴!”

屏幕上的商品列表再次刷新。

*……

*卫生纸(12卷装)- 19.90

*特价鸡蛋(10枚)- 5.99

* XX牌话梅(原味)- 3.50

***XX牌话梅(原味)- 3.50**<--又重复刷出来一行!

两行一模一样的“XX牌话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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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 17:05
第二章
        陈量山的呼吸屏住了。他猛地抬头看向李阿姨。李阿姨也正看着收银屏幕,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两行“XX牌话梅”上,脸上那点残存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悲伤?她的嘴唇微微哆嗦着,眼神直勾勾的,像是透过屏幕看到了什么极其遥远又极其揪心的东西。

“阿…阿姨?这袋话梅……”陈量山的声音有点干涩,他试图解释,“可能是系统出错了,我帮您删掉一……”

“话梅……”李阿姨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砂纸摩擦的嘶哑,完全没理会陈量山的话。她的视线艰难地从屏幕上移开,落在收银台角落那袋孤零零的话梅上,又猛地移回屏幕,如此反复,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是…是这个牌子的…就是这个……”她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浓重的鼻音。

超市里明亮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清晰地映出迅速涌上眼眶的泪水。那泪水来得如此汹涌,瞬间就冲垮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控制。她像是被那两行冰冷的商品信息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用手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老头子……他…他就爱吃这个啊……”李阿姨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泪水决堤般滚落,“买不到了…早就买不到了…停产好几年了……他走之前…就念叨着想吃一口……”

哭声在嘈杂的超市里并不算特别响亮,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周围喧闹的空气。后面排队的顾客好奇地张望,旁边的收银员也投来疑惑的目光。陈量山僵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刚刚制造了“麻烦”的扫码枪,冰冷的塑料外壳此刻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下诡异的震动感。

他看着痛哭失声的李阿姨,又低头看看屏幕上那两行刺眼的“XX牌话梅”,一行是他扫的,另一行……是什么?系统故障?那扫码枪的震动呢?老太太口中早已停产的话梅……和她刚去世的老伴?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了上来。超市里充足的冷气,此刻吹在身上,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滴!”

后面顾客不耐烦地把一件商品重重放在收银台上,扫码枪的蜂鸣声自动响起,屏幕上跳出一个新的价格。

陈量山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操作收银机,先把那多出来的一行话梅删掉,手指有点不听使唤地点了好几下才成功。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工作,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李阿姨,话梅删掉了,一共是……三十九块四毛。您看……”

李阿姨还在抽泣,胡乱地点着头,掏出钱包的手抖得厉害。陈量山快速结完账,把购物袋递给她,看着她抹着眼泪、脚步虚浮地离开,汇入超市的人流中,背影显得格外单薄凄凉。

直到李阿姨的身影消失在自动门外,陈量山才感觉一直屏着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握着扫码枪的右手。指关节因为刚才用力而微微发白,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下短暂而清晰的震动余韵。

他慢慢地把扫码枪放回收银台固定的支架上。塑料外壳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他又抬眼看了看收银屏幕,一切正常,刚才那两行话梅和老太太崩溃的哭声,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不合时宜的幻觉。

超市里,人流依旧,嘈杂依旧。促销喇叭还在不知疲倦地喊着“特价!特价!”。

陈量山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手,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面前收银台边缘被顾客碰歪的几支口香糖,把它们码得整整齐齐,像是要抓住一点熟悉的秩序感。

“下一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一些平稳,目光投向新的顾客和购物篮。扫码枪的红点,再次亮起,对准了下一件商品。

“滴!”

清脆的蜂鸣声响起,屏幕上的数字跳动。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只有陈量山自己知道,心里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随着刚才那一下异常的震动和老太太的眼泪,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的疑惑,悄然盘踞。
昨天 17:10
本帖最后由 半亩斜阳 于 2025-7-18 17:13 编辑

第三章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绒布,沉沉地罩住了星海市。白天喧闹的“万佳超市”此刻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还有冷柜压缩机偶尔启动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

灯光关掉了大半,只剩下几排惨白的应急灯和收银区域上方几盏孤零零的顶灯,在空旷的卖场里投下大片浓重的、边界模糊的阴影。货架像沉默的士兵,在昏暗的光线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白天残留的各种气味——熟食区的油脂香、生鲜区的腥气、清洁剂的柠檬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超市特有的、略带封闭感的气息。

陈量山拉下卷帘门内侧的锁扣,金属碰撞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拿起那把陪了他整个白天的黑色扫码枪,走向堆放着几个未整理购物篮的区域。值夜班的保安老王在监控室那边,隔着玻璃对他点了点头。

盘点是陈量山每晚收工前的最后一项工作。十年如一日的重复,早已刻进了他的骨髓。他不需要思考,身体自动进入状态。脚步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规律的轻响,眼睛快速扫过那些被顾客随手丢弃、未能归位的商品。

一罐滚到角落的午餐肉,捡起,扫码枪红光一闪,“滴”——屏幕显示品名价格。

一包被揉得有些皱巴巴的纸巾,捡起,“滴”——价格录入。

一盒散落的巧克力,捡起,“滴”……

动作精准、高效,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机械感。他的大脑仿佛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在无意识地执行着这些重复了成千上万次的动作,另一部分却不由自主地飘回白天李阿姨那张痛哭的脸,还有收银屏幕上那两行诡异重复的“XX牌话梅”。

扫码枪冰冷的触感握在手里,白天那一下微弱的震动感似乎又隐隐浮现。幻觉?系统错误?他强迫自己不去深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被丢弃的一小袋膨化食品上。“滴。”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袭来。不是超市空调的那种冷,更像是一根冰冷的针,顺着脊椎猛地刺入皮肤,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陈量山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冷库的方向。超市深处,冷库厚重的铁门紧闭着,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又极其刺耳的刮擦声——像是金属指甲在门板上轻轻划过。声音太轻,太短促,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淹没在空调的嗡鸣里。

他皱了下眉,侧耳倾听了几秒。除了空调声,什么也没有。也许是冷库压缩机?或者只是老王在监控室那边弄出的动静?

他甩甩头,试图把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和臆想甩开。工作还没完。他推着装满散落商品的购物车,习惯性地走向靠近生鲜区后方那条相对僻静的通道。这里白天人流就少,晚上更是空寂无人,灯光比其他地方更暗一些,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隔夜蔬菜叶子特有的微腐气息。

通道尽头,是超市堆放废弃包装箱、清洁工具和一些待处理杂物的角落。一个半人高的蓝色塑料筐歪倒在墙边,里面塞满了揉成一团的促销海报、断裂的衣架和一些看不出原貌的垃圾。陈量山每天清理散货都会经过这里,也会习惯性地扫一眼,确保没有遗漏的商品被误丢进去。

今天也不例外。他推着车走近,目光例行公事地扫过那个垃圾筐。筐口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

陈量山停下脚步,弯下腰,伸手拨开筐口覆盖的几张皱巴巴的海报。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带着点圆弧边缘的东西。他把它从一堆杂物里抽了出来。

是一个怀表。

样式非常老旧,黄铜外壳,边缘因为长期摩挲已经褪色发亮,露出底下的金属原色,甚至有几处小小的磕碰凹痕。表盖扣得紧紧的,没有表链,孤零零的。

陈量山掂了掂,沉甸甸的。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不是超市的商品。谁会把这么个老物件随手扔在垃圾筐里?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通道里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投在冰冷的货架侧面。

鬼使神差地,他握紧了手中的扫码枪。白天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如果…如果这玩意儿也能扫呢?

这念头刚冒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扫码枪是用来扫商品条形码的,扫一个旧怀表?这比扫出不存在的话梅还离谱。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大概是被李阿姨那事儿闹得有点神经质了。

“扫个屁,连条形码都没有。”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驱散那点莫名的寒意。他顺手就把怀表揣进了工服口袋里,打算明天问问负责清洁的阿姨或者交到失物招领处去。口袋里的金属外壳贴着大腿,冰凉一片。

他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员工休息室方向走,准备把散货归置好就下班。通道尽头右转,监控探头的一个小黑点就嵌在墙角上方。陈量山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小的黑色半球。平时他很少留意这些,但今天,也许是那怀表带来的怪异感还没散去,也许是通道的寂静让人心里发毛,他总觉得……那镜头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


昨天 17:14
第四章

他加快了脚步,推车轱辘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监控室里,保安老王正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分割成几十个小块的监控屏幕。大部分画面都是静止的,只有个别区域因为自动门感应或者空调风偶尔吹动悬挂物而有些微晃动。他的目光扫过生鲜区通道的画面。

屏幕里,陈量山推着车正从通道尽头拐弯出来,身影消失在另一个监控探头的视野里。画面一切正常。

老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正准备移开视线,眼角余光却猛地捕捉到刚才那个通道画面的角落——靠近那个蓝色垃圾筐的位置,靠近墙壁的地方。

就在陈量山离开后不到两秒,那空无一物的通道地面上,监控画面似乎极其短暂地“花”了一下。不是信号干扰那种雪花点,更像是一小片空气被瞬间加热扭曲了,光线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折射畸变。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极其浅淡的白色影子,在刚才陈量山弯腰捡东西的位置,一闪而过!

那影子太淡了,淡得像是一缕凝结的哈气,又像是一小片被风吹起的塑料袋,轮廓根本看不清楚。它出现的位置,恰好是通道里灯光最昏暗、监控角度也最刁钻的地方。它存在的时长可能连半秒都不到,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浮现,又毫无征兆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老王猛地坐直了身体,睡意瞬间跑了个精光。他瞪大了眼睛,手指飞快地操作着控制台。

“回放!刚才生鲜区通道!快!”他对着旁边另一个年轻点的保安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画面迅速回退,定格在陈量山弯腰从垃圾筐里拿出东西的那一刻。老王凑近屏幕,几乎把脸贴了上去,死死盯着那个角落。

慢放,一帧,一帧……

陈量山的手伸进筐里……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黄澄澄的东西(怀表)……然后他直起身……揣进口袋……推车离开……

就在他离开画面边缘的下一秒!那个角落的空气,极其短暂地扭曲了一下!然后,一个浅得几乎无法分辨的、边缘模糊的白色影子,如同幽灵般,从地面那个位置极其突兀地“浮”了出来!它的形态似乎想向陈量山离开的方向“飘”动,但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像信号不良的投影,猛地闪烁了一下,彻底消散在昏暗的光线里!

“嘶……”老王倒抽一口凉气,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反复拖动进度条,确认着那不到一秒的诡异画面。“这……这是什么玩意儿?灯光反射?飞虫?”

旁边的年轻保安也凑过来看,脸色有点发白:“王哥……不像虫子啊……太快了,而且……感觉……感觉像是……”他咽了口唾沫,没敢把那个词说出来。

监控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机器散热风扇的微弱声响。屏幕上,那个通道的画面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鬼影,只是两人共同的幻觉。

陈量山对此一无所知。他回到收银台,准备做最后的收尾。收银机已经结算完毕,屏幕暗着。他把购物车里的几件散货放到指定位置,又把扫码枪放回支架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点。

他习惯性地拿起扫码枪,想再检查一下电量,或者只是单纯地握着这个最熟悉的工具,感受一下一天工作结束的踏实感。他随意地、几乎是漫无目的地,将扫码枪的红点对准了收银台前方空无一人的通道——那里正是他刚才推车走过的方向。

这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就像有人无聊时会转笔一样。

然而,就在红光扫过那片空气的刹那——

嗡!!!

握在手里的扫码枪,猛地传来一阵比白天强烈十倍不止的剧烈震动!那感觉不再是齿轮卡顿,而像是枪体内部有一个小马达突然被激活,疯狂地旋转、撞击着塑料外壳!震得他虎口发麻!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暗下去的收银屏幕,“唰”地一下自动亮了起来!

惨白的光映在陈量山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屏幕上没有出现任何商品列表或者价格数字。

只有一行冰冷、漆黑、加粗放大的文字,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占据了整个屏幕的中心:

**【检测到商品:游荡的低阶怨念体(未成型)】**

**【怨念值:9999】**

**【建议零售价:一炷清香(或等价冥币)】**


昨天 17:16
第五章

嗡鸣声停了。

扫码枪在陈量山手里安静下来,塑料外壳残留的震动感像错觉一样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凉的触感。但收银屏幕上那行加粗的黑字,却像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检测到商品:游荡的低阶怨念体(未成型)】**

**【怨念值:9999】**

**【建议零售价:一炷清香(或等价冥币)】**

超市死寂。空调的嗡鸣、冷柜的“咔哒”声,此刻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只有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耳膜,震得他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空气凝固了,带着一股粘稠的、看不见的寒意,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钻进领口,贴紧皮肤。陈量山觉得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血液都冻僵了。他想移开视线,想告诉自己这是系统故障,是病毒,是熬夜太久产生的幻觉,可那行字就杵在那儿,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诡异。

怨念体?未成型?怨念值9999?一炷清香?

白天李阿姨痛哭的脸,那两行诡异的话梅,还有口袋里那个冰凉的、沉甸甸的旧怀表……几块散落的拼图碎片,被这行惊悚的文字猛地推了一把,在他混乱的脑子里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似乎要强行拼凑出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也绝对不想理解的恐怖图案。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感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跑!立刻离开这里!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

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收银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也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他一部分理智。

跑?跑去哪儿?监控室的老王就在不远处!值班表上清清楚楚写着他陈量山今晚当值!要是老王听到动静过来,看到他这副见了鬼的样子,还有这屏幕上无法解释的鬼东西……他几乎能想象出老王的反应:报警?还是直接把他当精神病扭送出去?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陈量山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痒。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死死盯着收银台光滑的金属边缘,仿佛那冰冷的触感能让他冷静下来。十年收银生涯磨炼出的、一种近乎麻木的“职业本能”在恐惧的泥沼里顽强地冒了出来。

处理异常。是的,处理异常。就像处理顾客拿错的商品,处理条码扫不出来的尴尬,处理系统偶尔的抽风……只不过这次的“异常”,有点超纲。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不是去碰那屏幕,而是摸向了收银键盘。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他努力回忆着平时处理商品录入错误的操作流程——删除错误项。

光标在键盘的上下左右键上笨拙地移动。平时快如闪电的手指此刻僵硬得像冻住的萝卜。他花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时间,才终于让光标颤巍巍地移动到了那行“建议零售价”后面。

Delete键。

他用力按了下去。

屏幕毫无反应。那行黑字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陈量山的心沉了下去。他又尝试了几次,Delete键敲得啪啪响,光标在屏幕上徒劳地移动,那行字像生了根一样牢牢霸占着屏幕中央,对他的操作置若罔闻。

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痒痒的,他也不敢抬手去擦。怎么办?强制关机?拔电源?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收银机强制关机重启有固定流程,还会留下异常记录,老王那边说不定立刻就能看到报警提示!

就在他脑子乱成一锅粥,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个更加荒谬、更加疯狂的念头,像黑暗中滋生的藤蔓,不受控制地缠绕上来。

建议零售价……一炷清香(或等价冥币)……

既然是“商品”……既然有“建议零售价”……那……能不能……给它“定价”?像处理一件真正的商品那样?

这个念头本身就让陈量山不寒而栗。给一个……“怨念体”……定价?用收银机?他感觉自己离精神崩溃的边缘只有一步之遥。可眼下,他像被困在孤岛上的溺水者,任何一根漂浮的稻草都想抓住。

他盯着键盘,目光落在数字键上。一炷清香……多少钱?他不知道。冥币?超市又不卖这个!等价……等价多少?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在驱动。他颤抖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数字键“1”。

光标在“建议零售价:”后面,跳出了一个孤零零的“1”。

什么也没发生。

陈量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悬在键盘上,不知道该继续按点,还是按零,或者干脆放弃。就在他犹豫的瞬间——

嗡!

扫码枪毫无征兆地再次震动起来!这一次的震动极其短暂,更像是一次急促的抽搐,仿佛在回应他的操作。

紧接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黑字下方,极其突兀地,浮现出一行新的、更小的、闪烁着的绿色文字:

**【定价:1单位(默认:清香)。是否确认?[Y/N]】**


昨天 17:18
第六章

陈量山瞳孔骤缩!确认?确认什么?!给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怨念体”标价一块钱?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跟他互动?!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但在这极致的荒谬和恐惧之下,另一种东西被点燃了——一种被逼到绝境、豁出去的狠劲。他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的“[Y/N]”,牙关紧咬。删不掉,关不掉,跑不掉……那就试试!大不了明天就被送进精神病院!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指重重砸在了键盘的“Y”键上!

“咔哒!”

按键声清脆。

屏幕上的绿色文字瞬间消失。

紧接着,占据整个屏幕的那行加粗黑字,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迹,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溶解、消散……

一秒钟。两秒钟。

屏幕彻底恢复了空白。只有收银机待机的微光,静静地映照着陈量山惨白的脸和额头上密布的冷汗。

消失了。

那行字……消失了。

超市里那股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寒意,也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去。空调的嗡鸣声重新变得清晰,冷柜的“咔哒”声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陈量山双腿一软,全靠撑着收银台才没瘫下去。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后背的工服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确认了?定价了?一块钱……一炷清香……然后呢?那个“怨念体”呢?它去哪了?

他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刚才扫码枪扫过的、空无一人的通道。昏暗的灯光下,只有货架投下的长长阴影,安静得可怕。什么都没有。没有白影,没有寒气,没有任何异常。

但一种更加沉重的不安感,却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他感觉自己像无意中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的盖子,虽然暂时合上了,但里面跑出来的东西,已经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关掉了收银机屏幕,把扫码枪塞回支架,动作快得带着慌乱。口袋里的怀表随着他的动作硌了一下大腿,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又是一个激灵。

这东西……绝对不能留在身上了!

他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黄铜怀表,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炭,只想立刻把它丢掉。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扔在超市里,明天被人捡到,指不定又会惹出什么麻烦。他焦躁地四下张望,目光落在收银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是员工临时存放私人物品的小格子,平时放放水杯、饭盒什么的。

陈量山迅速拉开那个小格子的门,看也没看,一把将那个冰凉的、带着不祥气息的怀表塞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小门,仿佛这样就能把它彻底隔绝。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稍微喘过一口气。他靠在收银台上,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不仅仅是身体的累,更是精神上被反复蹂躏后的虚脱。他只想立刻回家,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忘掉。

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员工休息室,准备拿包下班。经过监控室门口时,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里面的老王。厚重的磨砂玻璃门紧闭着,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门内,老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打盹。他正死死盯着面前那个分割的监控屏幕,确切地说,是盯着回放定格在生鲜通道角落的画面。那个浅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白影,在慢放下依旧显得那么诡异。

“王哥……这……这到底……”旁边的年轻保安声音发颤,指着屏幕上白影出现的位置,“你看这儿……像不像……像不像一个人弯着腰的样子?就……就刚好在陈哥捡东西那个位置……”

老王没说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烦躁地切换了一下监控画面,调出了超市前门区域的几个摄像头。白天李阿姨离开时,超市门口的监控清晰地拍到了她抹着眼泪、脚步踉跄的背影。老王的目光锐利如鹰,反复拖动进度条,定格在老太太走出自动门,即将消失在街角的瞬间。

画面放大,再放大。画质有些模糊,但可以清晰地看到,李阿姨手里除了购物袋,似乎还紧紧攥着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很小,黄澄澄的,在超市门口的灯光下反射着一点金属光泽。

老王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他顾不上旁边的年轻保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直接调入了内部系统的一个加密数据库。屏幕上快速滚动着一些近期未破案件的简报和协查通报。

其中一份档案被迅速打开。标题赫然是:《星海市近期独居老人异常昏睡案件(非自然因素待查)》。下面附有几张昏睡老人的照片,以及一份现场勘查报告的摘要。老王的目光死死盯在报告的某一栏:

**【部分受害者家中发现微量不明有机残留物,初步检测含异常生物碱及精神活性成分……残留物样本中检测到极其微弱的、无法解释的异常能量读数……与XX小区(李秀兰居住小区)采集样本读数特征高度吻合……】**

李秀兰……正是李阿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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