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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厅正放映着正剧,片头插映着广告,公益广告,然后是制片人,主要演职人信息,末了,是一个硕大的醒目的题目。一幕一帧,正片才刚刚上映,赵心童坐在舒适的座位上,晦暗的灯光让他把头颅埋进天鹅绒的柔软里,他安静地打着盹,荧幕下端突然打出一行小字,“你我到此恩断义绝!从此形同陌路!”,跌宕的情节冲突着激荡着他的耳朵,“不过是别人的戏码。。。”,好似一念而过,又是似曾相识,一个女子在耳边小声的说着话,刺激着缓慢地把他摇醒,当下定决心地与唯唯诺诺以及不明是非的神志昏聩作决裂时,他睁开了双眼,一切仿若隔世一般。
他是真的老了许多,但也不是不成样子,那曾经光滑的有如大理石般光泽如新的额头,如今横着几道褶子,依然垂落着还算浓密的几绺头发,双鬓如今却已然缀着花白,他目光炯炯言辞和缓地与身边的女子聊着天,女人正絮絮叨叨着家常里短。”所有的油都有轻微的毒性,发芽的种子胚芽毒,炼制工艺添加的化合物,成分复杂且有害,这种东西飘着淡淡的苦味,都是浓缩的致癌物。各种调和的成分也都全是复杂的,大抵都说不上来出处,合理的解释就是残次品,像拄拐的瘸子一般,十足的伪劣以次充好,这同样是致病的。当你活到60岁,70岁,你才发现,原来生活里所有的东西都有毒!蛋糕的原材料用的是过期面粉跟发霉的奶制品,它们勾兑着香精,它的味道是一种虚妄。酸味的醋是过度腌制与酿造的,里面有着数不清楚的大肠杆菌跟葡萄球菌,酱油则类似,然后,是从小就被药物养大的禽类跟畜类,那种残留物,吃的人会得病,怀孕的则会诞生出畸形。。。”她拿起一瓶色拉酱倒在生菜上搅动,然后把它们卷成一团叉起塞进嘴里道:“所有的鱼类制品百分之九十以上不合格,它们不是被侵泡在废水里,就是吃各种有毒的藻类跟微生物,那种”赤潮“,每年在渔场来那么几次,它来的时候,海里所有的生物都缺氧,然后死亡,腐烂掉的身体又被其他的鱼以及微生物吃掉。。。”她把一块鱼排放进嘴巴里,眼睛对视着赵心童继续说:“只有很少的纯净水质适合养殖,其他的要不是溢满塑料颗粒的垃圾场,就是食物链的底端遭到了污染。。。“桌上餐盘里盛着宫保鸡丁,海鲜饭饭粒裹着柔软又韧性十足的章鱼须,其次摆着奶油焗龙虾,它仿佛丢盔卸甲一般,折断了所有的武器,里面的奶油灼人且沁人心脾,还有意大利的肉丸,满满当当地挤压着通心粉,丸子就像圆鼓鼓的受了几世代的罪,它们覆裹着汤汁,那味道浓郁得让人怎么也吃不下去。
入夜,女子躺卧在他的身旁,依旧絮絮叨叨:”一生要见多少人?见多少个才够? 你不想去见的,你不能去做的,一个人头攒动的大厅,有无数个迥异的声音在呼喊,或肯定,亦或否定,刚闪出半个念头,就感觉到那种羞耻低贱,你脸色绯红,旁边有人仿佛诉说着:‘非正确而已,非分之想!’,你拼命的想要改弦更张,脑子这时候却转得飞快,又蹦跳出来许多的不合时宜,天哪!大厅里有多少人,你就要受多少罪,这时你说:‘念头还好!请不要关注了!’,但就是停不下来,意识仿若出闸之物,跟无数个他进行交汇,以前我以为是我累了,现在才知道这辈子受的苦是你见到多少人所决定的,你见到了千亿个,就分享了千亿个苦,这是不能逃也避不掉的!我想说:‘我受够了!’”“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赵心童负疚的说。“吻我!并道晚安!”这时候女子就像变换着一副副脸孔一般。”你是小雯?”他吃惊的问道:”你到底是谁?是小雯还是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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